許鞍華的越南三部曲: 投奔怒海 (1982)

<投奔怒海>為許鞍華早年奠定為商業藝術都能兼顧的新浪潮導演, 此片贏盡口碑外, 還在第二屆香港電影金像獎中大獲全勝, 取得多個重要獎項, 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導演(許鞍華)、最佳編劇(戴安平)和最佳新人獎(馬斯晨)等. 編劇戴安平, 其實就是之前記錄過的<聖女的慾望>/<阿嬰>的導演兼編劇家邱剛健. 在2005年選出的歷年最佳華語電影一百部, <投奔怒海>也在十大佔一席位, 排行第八, 可見它的影響舉足輕重.


很多人沒為意, 我們熟悉的天王劉德華是在新浪潮掘起的電影演員, 演出過<毀滅號地車>、<家在香港>及今次記錄的<投奔怒海>, 大家對他在TVB裏的劇集<獵鷹>或<神鵰俠侶>演出印象較深. 若提到此片, 很多人又會只記得劉天王有參與演出, 卻不大記起主角其實是林子祥.

芥川汐見(林子祥)是日本攝影記者, 曾在越南解放的時候拍了一輯相片, 引來國際輿論關注這個剛統一的國家, 芥川因而成為越南的好朋友. 芥川想推出一本相集, 所以再踏足這個國家, 在峴港到處拍照, 卻因拍攝大火災時有反共份子墮樓重傷, 還被軍警拳打腳踢, 而引起軍方阻撓. 幸得招待芥川的文化部黎同志(賈梅嬰), 還有阮主任(奇夢石)及武同志(林書錦)的幫忙及諒解, 才能平息風波. 阮主任希望芥川拍攝的照片能幫助國家更進步.






芥川與日本同鄉井上先生閒聊, 談到在新經濟區的兒童十分快樂, 而且被政府照顧得很妥善, 但井上卻聽聞峴港的人民無論生活得如何苦, 也不希望被送到新經濟區, 芥川覺得這情況非常難明. 黎同志帶芥川到孤兒院拍照, 孤兒們都渴望被大人抱抱, 惹來黎同志不滿, 怪責院長沒有安排被國際朋友見到好的一面, 只讓越南小童亂去感動人. 芥川無意聽到這番話後, 向阮主任反映, 希望能獨個找題材拍攝, 不用黎同志招待. 阮主任明白黎同志太年青, 急功近利, 才會有這樣的安排, 遂答允芥川的要求. 阮主任年青時搞革命, 被關在牢獄內, 被人鞭打致身上有一道疤痕. 芥川想拍一張照, 阮主任只答應死前才讓他拍.






芥川終獨自在峴港漫遊, 拍照時遭一名少女阮琴娘(馬斯晨)報以粗口手勢, 引來他的興趣, 跟踪她回家, 還闖入琴娘家中, 想替她和她的二弟文樂拍攝生活照. 琴母(郝嘉陵)拒絕, 認為芥川雖得到政府允許拍照, 她們一家人則沒有這種承諾, 若被揭發只會為自己增添麻煩. 於是琴娘的另一個弟弟文郎則建議芥川在街上拍他們, 扮作是偶遇, 而芥川亦應給予少許金錢作回報. 雙方達成協議, 約好第二天在街口見面.






琴娘的母親終日病在家中, 但也會間中當妓女以幫補家計. 一天扯皮條又勸琴娘母親下海, 言談間爆出二弟原來是母親接客時與韓國士兵所生. 琴娘聽到後心感難過, 迫文樂在過身的父親遺照前喊爸爸. 琴娘原是一名自行車停車場的收銀員, 但與芥川透露若有本錢會開菜檔. 琴娘帶芥川到菜市場拍照, 在談及家中歷史時, 煞有介事地說二弟是父親在戰場死亡前已出生, 欺騙芥川又欺騙自己. 突然軍車開進市場捉壯丁, 一陣騷動, 芥川認為這是好的拍攝題材, 趕忙舉機.







芥川和琴娘互相認識加深, 琴娘希望有日能像芥川一樣, 可以自由到世界各地. 琴娘與文郎聽到槍聲, 立即跑到雞場, 正是犯人被打靶的場地. 在那裏, 芥川認識了剛從新經濟區回來的祖明(劉德華). 他們已見慣血染的屍體, 沒有悲傷沒有激動, 只想搜索有甚麼遺物可以變賣, 芥川拍照之餘亦心感無奈.






阮主任帶芥川到新經濟區的餐廳酒吧, 認識老闆娘兼他的情婦夫人(繆騫人). 她是個有過去的人, 成為不少重要人物身邊的女人, 又與各國駐越代表相熟. 芥川切起不全熟的牛扒時, 想起雞場內血漬斑斑, 頓時嘔吐大作. 夫人雖是阮主任的情婦, 但私底下繼續與其他男人搭上, 武同志也是她靠近勢力範圍的目標. 琴娘買了鮮魚作晚餐, 滿心歡喜前往找弟弟文樂, 豈料拾荒的他撿著炸彈, 在姐姐面前爆炸死亡.






祖明曾是美軍翻譯員, 之後經常帶外國人到夫人的酒吧, 為夫人賺不少錢, 因而也發展了微妙的關係. 祖明希望籌錢與好友阿成前往美國, 夫人亦幫忙不少, 只是還欠一點才湊夠阿成的那份. 祖明在街上強搶芥川的相機用來變賣, 被越南公安捉個正著, 公審後被判在新經濟區多做十年苦工. 祖明託芥川把路費還回夫人, 但夫人沒有放棄, 還把阿成的那份也籌得, 希望二人有機逃離刑場上船. 芥川仍然想到真正的新經濟區一看, 要求夫人為他弄一張通行證, 到祖明服刑的新經濟區探訪. 夫人為此拜託正上位的武同志, 放棄藉阮主任搭路.






祖明在被送往刑場途中, 醫治不好的腿部傷口在發炎, 芥川向軍醫求救, 惟軍醫直認人命不值錢, 還斥責芥川不應參觀新經濟區. 芥川為祖明帶來夫人的買路費, 鼓勵他找機會逃離殘酷的現實. 回到峴港, 芥川發現琴娘竟在咖啡檔工作, 被男客輕薄, 力勸她經營菜攤, 不要再到咖啡檔或雞場流連.







祖明在服刑期間不忘為自己及阿成搭路離開越南, 但卻被派往新經濟區最苦的苦差挖地雷, 在地雷陣中重遇阿成. 這地方每天都有服刑者中地雷中炸彈, 祖明就經成看到一具具被炸死的屍體被抬走.





琴娘的菜攤漸上軌道, 芥川為她有正常的收入感到欣慰, 自己亦準備離開越南, 不再需要續辦簽證. 祖明在地雷陣中每天小心翼翼行事, 為求保命可以等到上船的日子. 可惜阿成被地雷炸死, 祖明看著好友血肉模糊的屍體發呆. 終於等到上船, 祖明以為好日子快將來臨, 豈料漁船被公安攔截, 亂槍掃射, 祖明與其他偷渡客的命運一樣被擊斃, 葬身越南海域.







芥川與琴娘和二弟在酒店午餐話別後, 送他們回家. 這時, 一批公安在琴娘和二弟面前拘捕琴母, 並當眾揭發她賣淫. 琴母不甘被辱, 用鐵鈎割頸自盡. 琴母死後, 琴娘與二弟孤苦伶仃, 公安竟說國家會原諒琴母的罪行, 給予她改過的機會, 所以會把姐弟二人送到新經濟區給照顧.






芥川為了不讓琴娘到新經濟區, 向夫人求助, 不惜把自己的相機變賣籌錢. 這時, 武同志闖入酒吧, 要把酩酊大醉的阮主任送到新經濟區工作. 阮主任知道武同志與夫人的瞹眛關係, 正是自己被削權的原因, 如喪家狗一樣吻別夫人, 還語帶相關. 阮主任黯然離開, 但芥川對他仍然尊敬, 令他當這個日本朋友是真正的同志.






琴娘和二弟上船在即, 芥川忙為他們張羅. 除了船票外, 還要他們多帶一桶柴油. 他們出發時正巧被巡警截查, 芥川讓姐弟先到碼頭, 自己則以外國人身份應付公安, 但他之後拔足狂奔, 被公安認為有可疑, 開槍射中柴油, 全身燒著猶如火人. 琴娘被船家催促上船, 芥川負傷往碼頭目送漁船駛離, 自己則不支倒下...





許鞍華的這套悲情越南題材電影, 真的是編導演皆上盛. 故事非常細膩, 包含了很多越南國情及矛盾的感情在內. 我特別喜歡琴娘得悉二弟並非父親的兒子那段, 琴娘的心情描寫得很細緻, 並不是直接告訴觀眾她很氣憤, 而是用很多行為來欺騙自己及令自己相信事實不是事實. 最不舒服的, 是要看著日本人和越南人說地道俐的港式粵語, 當然這個安排在港產片中最為合理不過...

越南是共產國家, 政府官員的行為正正是身為香港人所熟悉的. 他們要把好的一面展示出來, 掩蓋著內裏的腐敗, 寧要面子也不願正視問題. 如阮主任這等「非我族類」, 如電影裏描述, 隨時被弄權者玩政治遊戲, 調離權力的核心. 另外, 批鬥及公審更是令文明社會難以明白的, 都在<投奔怒海>呈現出來.

林子祥、馬斯晨、繆騫人和劉德華的演出都很具水準, 配合劇情及背景, 沒有半點矯揉造作. 劉天王也有憑此片提名金像獎最佳新演員的, 惟最後輸給馬斯晨, 只能怪戲份不夠多, 不夠搶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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