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鞍華的越南三部曲: 來客 (1978)

許鞍華執導生涯中, 拍攝了三部有關越南的作品, 包括1978年的港台<獅子山下>電視劇集<來客>, 1981年的<胡越的故事>以及1982年的<投奔怒海>, 統稱她的越南三部曲. <獅子山下>一向與香港的基層生活息息相關, 而曾幾何時, 香港與越南之間有著微妙的關係.


香港是個多元文化社會, 我們的生活、潮流和娛樂都受英、美、日、韓和祖國大陸等不同地域的影響, 不少人能操多國語言. 越南從來都沒有在剛才的範疇影響過香港人, 但自從七十年代末英國政府在日內瓦簽署公約, 把香港列為第一收容港後, 越南難民問題便纏繞了香港差不多二十年, 直到九十年代中才慢慢解決, 至2000年關閉最後一個難民營.

黃志及舒琪編劇的<來客>, 是一個單純無知的越南青年阿文偷渡來港後的故事. 偷渡的第一個考驗, 便是長時間的船程, 年紀老邁的容易不適, 有人以手鐲向阿文換取一點水, 好讓她的爺爺送藥, 純品的阿文也把手鐲退回. 到達香港, 阿文把他半截相片交給蛇頭, 以證明人蛇已安全抵埗, 用來向在越南的媽媽收錢. 下船後, 阿文言語不通, 又被敲詐了幾十美金才可以車到市區.





阿文輾轉下到了旅館, 懂越南話的經理招待阿文入住, 等他的表哥游慶年來接他. 睡在床上, 阿文回想起在越南上船的情景, 阿哥因為阿嫂上不到船而放棄偷渡, 只剩阿文一人來港, 無依無靠. 翌日, 慶年到旅館找表弟, 碰巧見到也是從越南來的畫家朋友阿沖, 寒暄一番. 慶年答應阿文的母親照顧表弟, 又教他講本地話. 阿文努力適應在港的生活, 但沒有工作整天呆在家裏, 十分納悶.






阿文獨個兒在越南餐館用餐, 搭枱認識了在旅館碰到的畫家阿沖. 阿沖邀請阿文到畫廊參觀, 阿文去過後非常喜歡, 想著到該處做學徒. 回到家中, 阿文向表哥報告當天的經歷, 又說嚮往在畫廊打工. 慶年知道阿文與阿沖傾談過, 緊張不已, 急忙問他們的談話內容, 恐怕甚麼被揭發似的, 而且又說正申請移居美國, 也希望帶同阿文一起去, 惟阿文發脾氣拒絕, 只因家姐是被美國人所殺.




雖然阿沖告訴阿文做學徒前景不佳, 老闆又刻薄, 但阿文為了融入社會, 自己又沒有甚麼技能, 也不要求那麼多. 自此阿沖和阿文成了好友, 放工夜晚同遊廟街. 寂寞的阿沖不其然被路邊的妓女吸引, 待阿文離開後, 回頭找那名女子. 阿文受人所託送畫到酒店給一名外籍女人, 在等候收貨款時, 竟發現赤膊的慶年在房內, 才知道原來表哥是個男妓.







阿文在香港遇到一個同鄉阿叔, 輕嘆越南戰亂連年, 有生之年也未必能見到和平. 慶年在酒吧內, 也與酒保談及往事, 十分唏噓. 慶年本想申請到美國開始新生活, 但以越南難民身分申請被拒, 想更改身份證資料, 又被香港入境處官員警告他虛報會觸犯法例, 移民計劃最終受阻. 自阿文發現表哥從事不道德行業, 寧願搬到與阿沖同住, 除了畫廊的工作外, 又在餐館送外賣賺取外快, 自力更生. 畫廊的同事對繪畫行貨畫十分不滿, 密謀離巢, 並慫恿號稱愛畫畫的阿文也盡快另謀高就, 否則只會學壞手勢; 阿沖則認為為餬口面對現實, 並無不妥.






阿沖向阿文憶述當年在越南, 如何經歷敵軍的殺戮, 自己雖然僥倖生存, 友人卻被槍殺, 淚盈眼眶, 感嘆人在很多時候沒有選擇, 即使慶年走這樣的路, 也是迫不得已. 一天, 阿文逛街時遇到操普通話的男子向途人問路, 無人明白及幫忙, 感覺非常無助, 坐在小巴上看著這個情景, 就像自己剛到港時的情況.




在歸家途中, 阿沖被劫匪搶錢, 還刀傷了他的手臂. 回家見到阿文, 還要迎接一個壞消息, 原來慶年剛被男性的客人活生生打死. 阿文與阿沖往認屍, 看見慶年樣貌安詳, 完全不似被人打死. 走出停屍間, 幾個記者不斷向阿文打探他表哥生前的事, 阿文封嘴甚麼也不說. 兩個月後, 沒有身份證的阿沖被舉報非法入境而被捕, 要被遺返越南. 阿文在碼頭依依不捨地目送好友...






看完<來客>, 之後, 可以令人心情沉重. 男主角阿文來港時屢次被人欺詐及遺棄; 表哥來到要靠賣身為生, 最後情願出走外國盼望重生; 連來到的大陸客也在人海中找不到支援. 香港雖說是華洋共處, 容納不同文族文化的地方, 但在劇中卻像一個無情的城市, 充滿陰險奸詐, 也充滿寂寞無奈, 要生存需要不少力氣和勇氣. 即使付出了, 也不擔保不會被遺返原地. 在這裏, 生活是沒有保證的.

<來客>演出的陣容, 我只認出了配角張堅庭, 其他大抵是非專業演員. 他們讀對白時的節奏並非慣常專業演員的流暢, 有時看他們眼角向上瞄, 像在找尋著背誦好的句語. 幸好他們的演出生活化, 正好配合劇情需要. 阿文與表哥用上了越南話對白, 意思以字幕交代, 雖不知道是否準確流俐, 這個安排我卻覺得非常好. 同樣講述有關越南的故事的<投奔怒海>和<愛人同志>, 某些主要角色的設定是越南僑民, 卻大講廣東話, 與說越南話的當地演員溝通無難度, 實在非常怪雞.

許鞍華拍攝<來客>時, 她的首部電影作品<瘋劫>還未面世. 相比之下, <瘋劫>的導技已比<來客>時成熟不少. <來客>片長四十五分鐘, 記載了的事情和心情, 比起很多正常片長的電影還要多.

伸延閱讀:
許鞍華的越南三部曲: 胡越的故事 (1981)
許鞍華的越南三部曲: 投奔怒海 (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