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了牟較芾做訪問，但匆匆忙忙的趕到約定的地點時，已經遲到了差不多有十方鐘，正當衝出電梯時，遠遠便看見他若有所思的靜坐在咖啡室內一角，手上正拿著一杯紅酒在輕啜了一口. 曾經有人向我表示過，說道當見到牟敦芾便怕. 他粗壯高大的個子, 加上一臉濃濃密密的鬍鬚，與及和一雙烱烱有神的大眼睛，直是教人一種望而生畏的的感覺. 但是，在整個的談話過程中，我們發覺到在他豁朗的性格背後，似乎還隠藏看一點緊張，而在我們坐下之後，只見他不停地抽煙，但又很習慣地把找們送上的<電影>放在煙灰缸上, 避免碟中的煙灰在空氣中四周飛揚. 而整晚, 就只見他不斷地忙著重複做著一連串慣性的動作，使人覺得甚為有趣. 想不到像他這樣的一個漢子，竟還存在著這一份細心.
作者: 記得在幾年前你完成<打蛇>的時候, 那時剛巧已是中英雙方在相談特赦的時間，而<電影>亦曾給你做過訪問，那時的你，對中共政府似乎頗為忿怒，表示你政治觸覺十分敏銳. 看完<黑太陽73l>我們有個疑問，是否你當日那種情緒延續在這部電影內呢?
牟: 每一個人的成長都是有條路走的, 就算不是有意的, 但都很自然的走回過往的路上.
作者: 但整部電影可以看到的一點, 就是你似乎很忿怒，不滿現今世界已經忘記了過往有這個部隊的存在，而只集中注意力在希特拉父動過的法西斯主義暴力上面.
牟: 是的! 我拍這部電影的目的的可以說是我個人對日本的抗議. 我不單止對日本政府抗議, 我對兩個政府都抗議. 為甚麼社會的人總是不出聲呢? 出聲不要緊吧! 回頭看看日本, 每年都在搞原爆和平紀念, 搞到好像很大件事似的, 令全世界的人都看到當日原爆後的傷痕, 使到美國人覺得好像十分對不起日本人, 很Guilty似的. (說到這裏, 顯得有點激動). 為甚麼不看看我們中國人當年所受的有很多事情到目前還是沒有甚麼人知道的呢?
作者: 在目前中日友好的環境下, 為甚麼國內又會批淮你拍這部電影呢?
牟:正如這部電影片頭裏所說的, "友好歸友好, 歷史歸歷史"嘛! 他們應該很是支持我拍的.
作者: 你是怎樣來製定這部電影所走的路線呢?
牟: 當日我收集了不少資料來拍這部電影, 那時我十分之興奮, 因為有很多素材可以搞, 但一入手便感到十分之困難. 實在有太多東西可以寫了, 應該如何取捨呢? 搞個甚麼片呢? 若果搞個紀錄片, 觀眾又是否接受呢? 若果搞一個比較煽情的劇情片, 又難免給觀眾覺得一種"假"的感覺. 幾經考慮, 結果決定拍成現在的半紀錄片的樣子.
作者: 至於你手上的資料又是怎樣的呢?
牟: 我到過蘇聯看過他們的戰犯審判記錄, 又搜集了中國所記載的有限資料, 在東北亦都見過, 訪問過不少當時在東北生活的人, 亦先後到過美國三次, 為了要看美國的國家檔案，因我不是美國籍, 所以他們不淮我查閱，結果都要勞煩到我的太太出馬呢!
作者: 這件事發生在中國的土地上, 為甚麼中國在這方面的資料和記載會是那麼少呢?
牟: 依我所知，歷史上所記載中國人在這方面根本就沒有作出任何的反抗，這件事件前後經歷了十年，但據記載在營中的反抗事件亦只得一宗，而且那次亦是由一名蘇聯人所發動的. 我在拍這部戲的時候覺得這樣不好呢？中國人連一點反抗也沒有，那末免顯得有點無能吧！所以便有現在營中的囚犯暴動一場.
作者: 電影中所見有不少"核突"鏡頭，你在處理上，是否有想過刻意去搞這些東西?
牟: (他的臉上現出一份受委屈的表情出來) 我覺得我拍這電影的時候, 已經放了不少情意在裏面. 就說減壓室這一場戲吧! 原本不是電影上所看到的簡單呢! 真實的情況是, 首先眼睛先爆出來, 隨後耳朵在"標"血, 後來才到腸子...亂七八糟的呢! 但當時我考慮一點的是, 不可以不作表現, 但希望別人誤解我拿著這個題材來大搞"核突嘢", 所以拍成在的樣子, 這還可以看嘛! 若果搞得過份, 難免會使人覺得是我殘忍, 而不是說日本仔殘忍呢!
作者: 在你整部電影內所講的受害者的死亡名單, 人數及日期是否有所根據呢?
牟: 在資料上是全部有所記載的, 但不同的資料來源卻有著不同的講法, 最後我經過整理才搬上銀幕上, 至於日期方面, 卻是有所改動.
作者: 聞說石井四郎在發動這支細菌部動, 幕後是有著一個大人物在撐腰的, 是嗎?
牟: 對, 這支部隊是由日皇書面批淮成立的, 不過我並沒有把日皇那一段拍出來. 我有些日本朋友告訴我, 要是我把這件事拍出來的話, 日本最開明, 開放的人也不能接受的, 為了這樣令到這部電影在日本遭禁便不值得. 而我最主要的目的, 亦是希望日本人能夠看得到這件事.
作者: 你拍這齣戲時，所遇到有甚麼困難呢？
牟: 困難可多了, 最主要的是太寒冷, 在零下四十多度的環境下拍攝, 一開機菲林便斷了, 花了我們很多時間.
作者: 是了, 片中解剖一幕是怎樣安排的呢?
牟: 我在全國公安發了通告, 若有這麼大的小孩死了便立即通知, 但結果也等了三個月, 突然之間來了個電話通知我, 我便立刻跑去和死者的家長解釋. 說我們現在正拍著一部甚麼的電影, 而這個戲所表現的又是甚麼? 現要需要他們幫忙, 目的亦無非是為了給中國人講些東西出來. 他們說, "好吧, 我的兒子這麼大也未嘗為國家盡過力, 這就作為他最好的貢獻吧!" 要知道, 這不是金錢可以解決的問題呢. 最主要是要搞清楚他們的思想方向.
作者: 從電影公司派發出的工作照, 我們可以看到不少真的屍體在電影中出現, 這又是怎麼搞的呢?
牟: 我這部電影是用真的屍體來拍, 要知道, 若是用道具去拍, 又怎能如此迫真呢? 就撕手皮一場, 我們先砍下一雙手, 然後用刀仔把手上的肉起了出來, 在片中由扮演的演員用崩帶紥起, 再拍. 要知道, 這並不是一個鏡頭便可以OK的呢? 那名演員就這樣(作了一個把式)的拿著雙手走來走去呢.
作者: 最後想問問你, 在電影最後一幕, 你為甚麼要安排日本婦人在火車上生育?
牟: 這個戲一開始給人的感覺是日本侵略中國! 第二個感覺就是日本人要把研究結果破滅毀壞, 又要自己人自相殘殺, 我希望做到那個象徵是不論誰勝誰負, 皆是兩敗俱傷, 從反對日本開始到反對戰爭, 而已經是關乎生與死, 我目的亦是企圖把整套戲抽高一點吧!
不管觀眾是否認同牟敦芾的"核突嘢", 有一點一定會認同的便是導演很希望透過電影這渠道, 令這一段鮮為人知的事跡公諸於世. 除了他在文中提到忍痛將某些情節刪減, 而避過被日本禁播的可能性外, 當年亦把電影剪了一個二級版本令在求學的學生可以觀看. 當年在<黑太陽731>上映後, 亦參加柏林影展把電影介紹給海外的觀眾, 而令他們得知這一段中國的殘酷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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