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建制的先鋒 - 桂治洪座談會

2011年5月8日的下午, 在香港電影資料館舉行了一個有關桂治洪的座談會. 這個活動由影評人陳志華主持, 並有甘國亮及影評人湯禎兆擔任嘉賓, 以桂治洪為中心討論了導演本身的性格、事跡及作品外, 還有對cult片的定義及邵氏這家影業巨無霸的制度對桂導演的影響. 在歷時個半小時的座談會, 有主持嘉賓的發言外, 也有觀眾的問答環節. 在這問答環節裏, 曾任桂治洪的副導兼助手鄭琪以觀眾身份分享發言.


如果是桂治洪迷, 應早已購買香港電影資料館的同名書籍, 內裏有幾名與桂治洪有關的人士訪問, 如甘國亮, 陳觀泰, 蔡瀾等, 也有幾位影評人的撰文, 和桂導演的作品介紹. 細心閱讀後, 會發覺座談會的內容有很多題目已在書內被討論, 所以話題有很多重覆. 尤其是甘生, 畢竟他只拍過桂治洪的一部<蛇殺手>, 也不是邵氏主要的班底, 很難在座談會的題目上有很多意見及發揮空間. 反而不速之客鄭琪提供了很多額外的寶貴資料.

我在聽各嘉賓及觀眾發言時, 只是留心聆聽, 並沒有抄筆記. 所以, 以下並非一個完整的紀錄, 只是憑記憶列出一些有趣的論點, 必有錯漏, 敬請原諒.

** 關於如何被選為<蛇殺手>的男主角, 甘國亮表示在TVB第一屆藝員訓練班畢業後, 在電視上包辦飾演一些內向古肅的青年. 邵氏與TVB有合作關係, 有需要時提供新演員. 當時桂治洪並非大導演, 不是很多演員渴望參與他的電影的演出. <蛇殺手>雖有李修賢, 傅聲及汪禹等試鏡, 他們均不特別落力. 鄭琪也是試鏡的評判之一, 他們挑選了甘生和另一邵氏小生林偉圖作最後試鏡. 甘生被要求試一段自瀆的戲, 表現出色; 他也克服了一向對蛇的恐懼, 與蛇有親密的試戲而獲得角色.

** 湯禎兆指出現在桂治洪被封為cult片王, 但查實以他在邵氏並非大導演的情況下, 未必有自主權控制電影的題材, 大多應是由公司指派. 而且桂治洪脾氣甚大, 加上受邵氏的制度抑壓, 拍出來的cult與現今的cult, 如彭浩翔的<維多利亞一號>, 雖都是色情暴力加變態, 卻比較有火. 鄭琪說桂治洪的興趣為拍攝社會寫實, 並不太有心機拍色情戲份, 所以<女集中營>及<洋妓>很多戲份也假手於他. 他亦隱晦地說, 桂治洪的剝削戲份特別出色, 是由於不太美滿的婚姻得到啟發.

** 桂治洪擅長拍攝實景, 在鏡頭內鮮會出現演員外的閒雜人等. 在處理實景時, 桂導演能預先給予演員不多也不少而又清晰的指示, 幕後工作人員的岡位亦事先安排妥當, 因而能有效率地在最短時間完成外景拍攝. 另外, 桂治洪處理實景及廠景的銜接也非常到家, 如在<成記茶樓>裏, 觀眾根本難以分辨出哪些是廠景, 哪些是實景. 桂治洪較多用實景, 主要是邵氏的攝影廠, 多被李翰祥及張徹等大導演佔用, 為了要趕及拍攝進度, 唯有多出外取景.

** 當年邵氏的電影喜愛加插裸女及色情鏡頭, 不管是否劇情需要. 在<蛇殺手>裏, 李琳琳的裸露出浴鏡頭, 由替身負責. 當時有不少這類中介人提供此種服務, 來到的女性都是呆頭呆腦的, 可能因缺錢才做這種職業, 是頗悲慘的人生. 而邵氏的另一部戲<鱷魚河>, 女主角李婷被父親罵後, 在房內赤裸哭泣, 都是無必要兼無厘頭. 由於當時無市場調查, 未知是否祼戲真的能帶來額外的觀眾, 只是邵氏的管理層一成不變下令要拍, 所以在桂治洪戲內此等戲份, 也多數不是他的意思.

** 桂治洪極想多拍電影, 只因導演也要靠開戲才有收入. 鄭琪提到, 桂治洪早想離開邵氏, 因為在外接戲收入比在邵氏更豐厚. 而他亦曾以小貴的假名接拍了邵氏以外的<匯豐號黃金大風暴>, 受到讉責. 後來, 桂治洪放棄離開邵氏的念頭, 只因桂導與邵氏的簽訂的苛刻合約條款, 即使離開了事業也會受到限制, 惟鄭琪並沒有道明是甚麼條款.

** 有觀眾質疑, 桂治洪在1980年無端拍了他唯一部武俠片作品<萬人斬>, 是否跟風和參照其他武俠片來完成. 嘉賓們強調<萬人斬>絕對是桂治洪原創, 並沒有抄襲. 而雖然當時曾有武俠片的潮流, 不確定是導演跟風還是受邵氏指派, 可是<萬人斬>卻是桂治洪執導生涯中, 質素最好, 藝術成分最高的一部. 桂治洪也每每因為<萬人斬>得不到商業成績及認同而動氣.

** 有觀眾詢問, <憤怒青年>由桂治洪與張徹聯合執導, 是否還有其他合導的例子. 鄭琪代答, <憤怒青年>是因桂治洪想開戲, 與張徹聯名會較容易, 而這也是唯一一部合導作品. 他記憶所及, 張徹從未在拍攝現場主理過一個鏡頭. 鄭琪亦透露, 因為張徹的地位, 很多人對他不滿時也敢怒不敢言, 但桂治洪性格率直, 不畏強權, 甚至試過拍枱指罵張大導.

** 另有觀眾詢問, <蛇殺手>及大部分邵氏電影的場景明明在香港, 為何對白是國語而非粵語呢? 嘉賓們解釋, 七十年代初, 粵語片式微, 邵氏賣埠到台灣及東南亞, 國語對白較能迎合市場. 有些本地演員國語不靈光也沒所謂, 只因當年沒有現場收音而要再配音, 即使說好對白也一樣. 焦姣是多位女星的配音員, 有時忙得連自己的幕前演出也無暇配音. 甘國亮指出, 演員諗讀對白也是演技的一部分, 很多馬虎的演員在拍攝時亂說對白, 只靠後期配音, 這個不好的做法影響影圈的生態, 一切只為節省成本及加快拍攝速度，直至八十年代後期才出現第一部現場收音的港產片.

如嘉賓所說, 緃使桂治洪在邵氏裏並非甚麼大導演, 但在幾十年後的今天可以有這麼多作品給我們回顧, 除了是我們的幸運, 也是他的幸運, 很多邵氏的小導演在邵氏這家大公司也撈不起甚麼名堂來. 如鄭琪稱他亦受到桂治洪的影響, 從補鑊導演做起, 希望走同樣的路晉身正式導演, 顯然並沒有成功. 若要對桂治洪有更深一步了解, 提議找來香港電影資料館出版的<反建制的先鋒 - 桂治洪>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