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治洪作品選: 成記茶樓 (1974)

The Teahouse

幾年前香港掀起了一陣桂治洪風, 不少影迷懷緬他生前所拍的一系列電影. 今天熱潮過後, 我仍不時喜歡重溫他的作品, <成記茶樓>是桂導演1974年執導的電影. 由於票房賣座, 翌年還推出了續集<大哥成>.

<成記茶樓>和<大哥成>的主角王成, 是一位有情有義, 開茶樓的小人物, 但卻對社會種種欺凌和不平甚為不憤, 因而對身邊的人連夥計的品格要求也高. 這故事和人物的原創為王陵先生, 以筆名江之南在明報副刊連載短篇小說, 主攻社會上的低下層人物, 此兩部電影正是改編當年甚受讀者歡迎的「人在江湖」.

受人敬重的王成(陳觀泰), 為勤奮向上的新移民, 與友人合股成記茶樓, 招來鄉親任夥計幫忙, 服務屋邨內的街坊. 王成天生正義, 對社會狀況甚為不滿, 但亦甘於做個好人, 並要求夥計不作違背良心和法律的事情. 可惜年紀最小的黑仔文(汪禹)少不更事, 竟與壞朋友一起打劫, 並被警察逮捕. 黑仔文還未成年, 法官因此只判他守行為一年, 免卻他牢獄之苦, 本應值得高興. 成哥卻不認同法庭的裁決, 以為這只會在鼓吹青少年在守行為後繼續犯事. 他堅持把黑仔文逐出成記茶樓, 並要他找方法懲罰自己, 之後才考慮淮他回來.






黑仔文銘記成哥的訓話, 不斷希望社會能懲罰自己, 受到教訓後能重返成記茶樓. 他肆意到時租公寓打劫尋歡的情侶, 竟然遇上聲名顯赫的名流, 快要接受勲章, 因而把身上的現金, 金錶和呂宋煙都奉給黑仔文並懇求他離去, 以免報警令自己名譽掃地. 黑仔文沒想到自己渴望被送進監倉, 卻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 他進一步到銀行打劫, 而且乖乖讓銀行職員報警, 自己則坐著等被拘捕. 在法庭上, 黑仔文出盡計謀令法官判他入獄. 本身認為是社會的錯才引致他的罪行的法官, 終於如黑仔文以償, 判他入獄一年以作懲處.







一天, 兩名臭飛闖進成記茶樓, 嚷著要帶走點心妹細珠(劉午琪). 臭飛們認為法律會保護他們未成年的人, 有恃無恐. 細珠極力反抗, 同事們都維護著她, 暫時嚇退了飛仔. 不久, 太子基(宗燦枝)找上門, 召來茶樓經理發達祖(楊志卿)訓話, 怪責他不給面子他的社團和合石. 發達祖不但沒有退縮, 還力斥他逼良為娼的行為. 當他走後, 細珠哭著道出被逼吃迷幻藥和接客的事, 成哥勸喻細珠在家中避開惡人, 又派夥計保護她歸家.






太子基果然派出幾名飛仔持械在細珠歸家的路途等待, 雖然成記夥計盡責地保護細珠, 對抗著惡勢力的暴行, 可惜細珠在逃亡時被汽車輾死. 法庭裁定未成年的飛仔誤殺罪名不成立, 令細珠的父親冼伯為之氣結. 細珠的弟弟康仔對此恨之入骨, 不斷以刀亂斬瓜菜洩憤, 並在兩名臭飛當庭釋放那天, 在街上活生生地將他們斬死.






冼伯喪女後兒子又犯案, 成哥應承想辦法幫他. 成哥安排臨時演員(陳立品)到冼伯家中, 上演一場家貧清苦的景象, 博取社會福利處調查員的同情心, 並報告上級法官, 甚至提出社會福利處予以救濟, 事件得以告一段落. 康仔最後被判入教導所, 夥計們都問成哥這次的做法與之前不同. 成哥稱他希望一方面彌補法律的漏洞, 也想維持法律的公平. 兩名早已喪父的兄妹汪落山和汪落海因肚餓而走進茶樓, 嘗試偷取茶客的點心充飢, 被發現後啕哭. 王成心地慈祥, 不但贈予食物, 還有金錢給在家患病的母親. 幾天後, 他們的母親汪大嫂(葉靈芝)親自向成哥致謝.






屋邨內出現箍頸黨, 一群不良少年向茶客下手, 令成記生意一落千丈. 不少被劫者慶幸身上還有點錢, 不然便會被砍傷. 鄒伯(沈勞)成為箍頸黨的目標, 可惜他身無長物, 被三名匪徒刺傷, 大叫救命. 成記的夥計聽到救命聲, 立即衝出救人, 並將匪徒帶到茶樓. 其間雖然有人建議報警, 但成哥和發達祖都覺得無效, 他們不久又會故態復萌, 所以必需運用私刑處罰.發達祖提議以滾水澆他們, 就像對付老鼠一樣, 嚇得他們大叫救命. 警察(吳回)到場後, 也不禁諷刺一番, 被箍頸的沒叫救命, 反而是箍人頸的叫救命. 警察被成哥邀到辦公室喝茶, 讓夥計和茶客們執行仗義.






三名匪徒被教訓得面青面腫, 飽受煎熬, 但受害過的茶客都意猶未盡. 當警察出來時, 匪徒都投訴被暴力對待, 但畢竟對方人多勢眾, 他們在落口供時都只能啞忍. 警察明白法律有不公平的地方, 為教訓這些目無法紀的年輕人, 都傾向成記夥計和茶客的作供. 落山受成哥的照顧, 課餘時到成記幫手, 他盡心盡力, 深得成記上下的歡心. 成哥甚至提議汪大嫂一家人搬來成記生活. 成記夥計以私刑對付三名箍頸黨, 被社團頭目雷公彤(馮敬文)的兄弟擄走. 雷公彤要與大哥成講數, 這次大哥成甚為難, 一方面要拯救兄弟, 另一方面又要放下身段與黑幫大佬談判. 阿鏡(張作舟)有江湖經驗, 到場提示大哥成有關黑幫的禮儀.






雷公彤以為大哥成也為黑幫分子, 怪責他不講義氣, 破壞家規. 大哥成面對雷公彤, 也全不給面子. 雷公彤為求和平共存, 望與大哥成平分天下, 但阿鏡代為拒絕, 差點釀成大廝殺. 雷公彤得知大哥成不會讓步, 只能答應各行各路. 重獲自由的兄弟無不多謝鏡叔的幫忙. 城中名流徐大富(李鵬飛)突然找上大哥成, 並說了不少恭維的說話, 包括與雷公彤的會面後, 大哥成已成為英雄人物. 原來徐大富的非法勾當, 需要圈內不熟悉的人士幫忙, 才找上大哥成, 並出價五萬元作酬勞. 大哥成說要先收錢, 令陪同前往的發達祖驚訝, 何以成哥會同流合污, 作出傷天害理的事情, 但成哥自有計劃.





其實徐大富與太子基勾結, 希望利用大哥成運毒來懲治他, 並把毒品私吞, 把罪名由成哥背上, 本是一箭雙鵰, 但技倆早已被成哥洞悉. 徐大富本想簡單幾句了事, 但成哥娭惡如仇, 憎恨那些利用法律漏洞無惡不作的人, 於是要求徐大富捐出十萬元作慈善用途, 若拒絕便將他的惡行爆出. 徐大富無奈答允. 曾經救過成哥一命的四叔(王清河), 親臨茶樓, 要求成哥幫忙. 四叔的農場被某地產公司強行收購, 由於不答應, 農場被縱火燒毀. 大哥成發現該地產公司的東主為徐大富, 於是便到辦公室與他談判, 要求賠償給四叔. 徐大富起初還輈張跋扈, 但王成播出有關他自己講述的非法勾當聲帶後, 立即任由宰割, 除了四叔的家園外, 還要多捐十萬元作慈善.







落山受人欺負, 成哥再次向落山的媽媽提出搬來一起住的想法, 並且向她表白, 若不嫌棄可將落山落海當作是他們的孩子. 汪大嫂感激和默許婚事. 太子基和雷公彤在成記茶樓開片, 搗亂生意, 令成記的夥計出來圍攻兩組黑幫人士, 保衛家園. 在成哥的大婚之日, 他在成記宴請親朋, 不少黑幫人士不請自來. 成哥為免影響婚宴, 都安排附加席給這些賓客.






太子基早有計劃在酒席殺害成哥, 幸得警探(佟林)到場查詢, 看見滿場爛鬼和流氓, 要求賓客名單. 成哥表示很多賓客都不認識, 得罪了探長; 同時, 太子基也以為他出動皇氣, 甚為不滿, 拉隊離開宴會, 認定成哥出賣他們. 正是在喜慶之日, 也兩邊不討好. 翌日, 太子基帶同大批兄弟, 到成記茶樓拉閘肆意破壞, 茶樓損毀嚴重, 成記的夥計也負傷纍纍.







探長及時到來, 將一眾搞事分子帶署落案. 他仍相信成哥非良好巿民, 只是在包庇壞分子, 於是給予最後廿四小時讓王成交出婚宴當日的賓客名單. 成哥感到沮喪, 覺得連做人的權利也沒有, 不斷被黑白兩道趕絕. 雷公彤突如其來要求合作, 成為自己人. 王成思前想後, 向成記的兄弟姐妹作出決定, 自己獨個離開成記, 讓其他人可以再經營茶樓, 成就更燦爛的成果. 王成帶著妻兒, 離開這個成記紥根的屋邨...







<成記茶樓>仍是由司徒安這位長期編劇拍檔撰寫劇本. 桂治洪的電影一向經常能針對時弊, 對當時的社會環境作出控訴. 今次主要是彰顯了法律的不公, 電影裏有不少對白一針見血, 批評法律保護了刻意犯罪的未青少年, 和懂得走法律罅的有勢力人士; 反而受社會欺凌的弱勢社群, 只能自保, 或是以自己的方法去制裁犯事者. 這樣是否一般巿民只能做的事情? 套用在四十年後的今天, 尤其是政府並非為巿民謀求福利和好處的香港, 巿民也是否同樣要自保呢?

大哥成建立了一套適用於自己的律例, 也要求身邊人跟隨. 即使法庭過了黑仔文, 他跟隨大哥成的守則, 也不放過自己, 逝要受到應得的懲罰為止. 反而法官還想格外開恩, 是影片最諷刺, 最不正路的情節. 大哥成這樣正義的人物, 能看透一切壞事, 避過受陷害, 還能劫富濟貧. 可是活在黑白交界, 成哥兩邊不是人, 他到底是巿民同事心目中的英雄, 或是外圍認定他是與壞人埋堆, 還是黑道中要趕盡殺絕而獨吞天下的大佬, 這樣不清晰的位置, 絕對切合原著「人在江湖」的題目.

以這一部寫實社會題材的電影, 桂治洪加入了cult的元素, 黑仔文極力將自己放進監倉, 細珠弟弟康仔插爛西瓜洩憤, 成記夥計以滾水澆匪徒, 餵他們飲廁所水, 加上種種運用私刑, 以暴易暴的情節, 將嚴肅的故事加入有趣的可觀性, 桂導演果然是「香港Cult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