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超情色電影: 心猿意馬 (1999)

The Accident

踏入千禧年前, 香港電影步入衰退期, 港產片產量仍多, 卻欠缺吸引力, 很多觀眾都不買票進電影院. 之前記錄過一部滄海遺珠, 在1999年推出的<三五成群>, 票房廿萬不到, 已比同年的一半港產片賣座; 今次寫的<心猿意馬>, 亦在該年上畫, 雖然自拍攝期間已有不少花邊新聞提供宣傳, 但題材另類, 而且被標榜為同志電影, 票房僅過一百萬, 全年在華語電影中排行第47位.


先說導演李志超, 他在電影範疇裏為<心猿意馬>和<妖夜迴廊>(2003)兩部有男同性戀題材的電影執導和創作劇本. 他另有多重身份, 是一個攝影師, 也是一個作家, 同時亦在香港城市大學任教創意媒體, 可說是多才多藝. 他曾在潮流文化雜誌<號外>攝影及撰寫文章之外, 也以獨立身份發表作品, 例如在2010年開過限制級的男體攝影展和推出相同題材的攝影集, 和創作了多部情色文學. 事實上, <心猿意馬>和<妖夜迴廊>也是改編他同名的小說. 在李志超的藝術領域中, 偏重向中國人一向忌諱和極少涉獵的性和男同元素.
<心猿意馬>的故事串連著在一晚內發生的三個微妙情慾關係. 旅行團導遊Philip(連凱)在戲院內欣賞半紅不黑的女星丁麗(黃佩霞)主演的三級片, 其中一幕自己也有份演出. 看罷他不禁流下眼淚, 回想一段經歷. Philip與英國留學的Cindy(黎姿)本是一對情侶, Philip在中國大陸公幹完畢後, 班車因另有火車脫軌而無法開動, 要滯留一晚, 無法與剛回港渡假的女友見面. 他的手機被偷, Cindy在搭的士後遺留下手提電話, 二人不能聯絡上對方, Philip只能向Cindy在英國的父母留言. 在旅館留宿時, 遇上正在拍攝三級片的丁麗和其他演員、幕後班底等. 導演要求丁麗打真軍遭拒絕, 丁麗甚至要求罷拍, 雙方各執一詞, 爭持不下.





的士司機劉保(吳毅將)炒燶股票欠下巨債, 打算出售的士還債. 對他極有好感的有夫之婦紅顏知己(伍詠薇)立即開出支票為他還債, 卻暗示他要陪吃喝玩樂. 劉保只答允收工後才再致電給她, 便往上班去. 劉保把的士駛到火車站, 邂逅了身無分文、在站內偷竊的佛山男同性戀者小四(王喜), 小四以兌換人民幣向劉保打開話題, 又向他兜售打火機, 全被拒絕. 小四趁劉保不覺, 躲在的士後座. 劉保是個雙性戀者, 納悶的他到公廁釣魚, 找尋伴侶在的士車廂內解決性慾. 完事的一刻, 小四突然跳出來, 把劉保嚇了一跳.





劉保載著小四漫無目的遊走, 本要陪他吃宵夜, 突然收到傳呼, 便要小四下車等他回來. 劉保的紅顏知己已準備好支票, 要他前往拿錢. 紅顏知己又嚷著要劉保陪玩, 極不願意的劉保取去支票後卻推說要開工. Cindy沒有鎖匙踏進男友家中, 又沒有手機, 只能呆在電梯大堂等候, 卻被夢遊的裸體男人嚇了一跳. Cindy頓感傍徨, 走進滂沱大雨中, 哭著臉乘坐劉保的計程車, 卻想不到要去哪裏, 終於想起可以找在唱片店工作的前男友Ben (張瑞哲). Cindy與Ben談起以前拍拖的往事, Ben談及Cindy的性格缺憾, 和分手時的悲痛.






Philip對丁麗的驚艷著迷, 大膽地敲起丁麗的酒店房門. 丁麗請他入房, 二人迅即過電, 並向他訴說被關在酒店裏近一個月, 不見天日的慘況. 她其實想盡快把戲拍完, 回復自由, 但仍有一場床上戲. 丁麗對Philip有好感, 邀請他與她把床戲合演. Philip本已答應, 丁麗向導演稱已找到對手演出床戲. 後來Philip又因當導遊怕被客人取笑, 但丁麗苦苦哀求, 又保證鏡頭不會拍到他的樣貌, 要他再嚴正考慮.





Ben還未下班, 提議Cindy在酒吧等他. Cindy獨自等待, 不久酒保受Ben所託轉告, 他有事不能前來. Cindy極度苦悶, 獨個兒飲酒, 有點酒意的她走進舞池, 表現甚high. 這時一名飛機師叔叔雷安東(謝賢)留意到Cindy, 並向在獨自跳舞的她搭訕. Cindy與雷安東擁著跳慢舞, 這晚她頓失方向, 才發現抱著一個穿西裝的男人是多麼溫暖和有安全感. 安東一直不斷引導Cindy對他傾訴心事, 突然一名少女(容祖兒)對安東稱呼為「嗲哋」並嚷著要走, 安東便抛下Cindy離開, 追著少女奪門而出. Cindy對安東離去甚為愕然, 好像同一晚第三次被遺棄.







丁麗終勸服Philip演出, 並告訴他找他參演的原因, 是有一拍即合的感覺. Philip雖無演戲經驗, 但與丁麗情慾爆發, 鏡頭下發揮自然, 即使在導演喊cut後仍痴纏在一起. 丁麗要求重看playback, 防止導演之後不認數, 仍諸多要求不讓她走. 導演力讚二人夠放, 不用多此一舉翻看片段, 丁麗沒有堅持, 只再度提醒他必須遵守承諾.





Philip與丁麗離開拍攝場地, 剛才戲裏的情慾感覺仍在, 躲在酒店廚房假戲真做. 可是導演派人找上門, 召見丁麗. 導演不滿意拍攝效果, 又或是故意留難, 除了責怪Philip不懂演戲, 還預告翌日要與丁麗在鏡頭前打真軍. 丁麗有感她是當演員而非妓女, 拒絕賣帳, 還揚言會拂袖而去.





飛機師叔叔在少女自己回家後, 駕著汽車在街上截載Cindy, 並在油站的小賣店買食物給她裹腹. 安東向Cindy說, 少女只是他同事, 並非他女兒或女朋友, 只是稱呼他為「嗲哋」而已. Cindy在安東家中, 打電話給英國的父母, 知道男友爽約的原因, 心裏鎮定下來, 並會在明早抵達火車站. Cindy的寂寞夜晚, 與安東一起, 聽他說了愛情和婚姻的道理. 他們徹夜聊天, Cindy 與安東睡在床上, 二人有相擁, 卻沒有發生關係.







劉保返回小四等候的地方, 他因等得太久而失去耐性, 將倒後鏡擊破. 劉保要小四賠償, 二人推推撞撞下, 在的士後座摟作一團, 由吵鬧變為激吻及愛撫. 他們把車子駛到油站, 小四巧遇同鄉阿俊, 也與Cindy擦身而過. 其後劉保和小四互訴心情和傾慕之情, 雖然劉保面臨破產, 而且他們即將分隔中港兩地, 恐怕小四不會喜歡他. 小四從不將金錢作為愛情的條件, 而且認為劉保可隨時往佛山探訪他. 劉保對突如其來的感情, 不懂如何抉擇, 金錢問題和借錢給他的紅顏知己都是他要考慮的因素.





小四對劉保認識加深, 發掘他是雙性戀而非同性戀, 只是並沒有跟借錢給他的紅顏知己上過床. 劉保也透露, 從來沒有跟男人有多過幾小時以上的親密關係. 小四一心以為能找個長期伴侶, 聽到劉保的答案非常不悅. 雖然這樣, 二人在的士車廂內互相探索對方的身體, 渡過了激情的一夜.





丁麗遭導演的助手偷取護照, 心情煩燥, 哀求Philip帶他離開. 在一刹那間, 丁麗把Philip看作是可依靠的人, 離開中國大陸後可與他到巴黎生活. 一夜纏綿後, Philip不斷以言語打破丁麗對他的遐想, 並表明已有女友. 丁麗夢醒, 唯有表示她也只是尋開心, 對未來沒有憧憬. Philip向丁麗道別, 把本來買來送給女友Cindy的禮物, 轉贈給丁麗. 丁麗吸著煙, 十分無奈.




翌日一早, 安東駕車送Cindy往火車站接見男友. Philip和Cindy都向對方道整夜在車站等候, 其實各自與異性一起. Cindy向英國音樂學院的申請已批核, Philip因兩人要再度分開變得不開心. 小四也要乘火車返回家鄉, 劉保把他送到車站. 臨別之際, 小四依依不捨, 頻問劉保何時探訪. 劉保似乎已拿定主意, 寧願借錢也不把的士變賣, 所以不易放假離港, 只可到時候再作安排. Philip在Cindy回英國上大學校, 再也沒有與她見面. Philip雖然有了千依百順的新女友, 但心中卻經常惦記著丁麗和那一晚的經歷, 每次到大陸公幹都希望再遇上她. 如今Philip坐在電影院內, 看著自己與丁麗的床戲, 明明說不會拍到他的臉, 為何在螢幕上清晰可見? 他想起丁麗的自殺傳聞, 不忍再看下去, 步出戲院, 登上劉保的計程車, 忍不住滴下男兒淚...






<心猿意馬>是一部我覺得驚喜的電影, 單憑演員陣容和同志題材, 實在不易令我引起興趣. 早前經朋友推薦觀看, 有如發現新大陸一樣, 認為非常值得推介. 其實電影內的三段曖昧感情, 只得王喜和吳毅將該段是同志故事, 另兩段則是男女之間的描寫, 所以嚴格來說, 將<心猿意馬>說成是同志電影並不恰當. 但是, 戲裏的同志感情和情慾的描寫細緻, 凌駕另外兩個段落, 才將同志電影的地位突顯了.

黃佩霞和連凱的故事有點超現實, 但情調和氣氛一流, 令我也相信男主角會將一晚發生的事情銘記於心一輩子. 反而黎姿和謝賢的那段, 沒有其他兩個故事激情和高低起伏, 篇幅也短, 印象來得不夠深, 被比下去了. 這三段感情非常分明, 所以即使影片中情節交錯, 也毫無混亂的感覺, 而且角色在巧妙的佈局, 如在的士上和油站裏相遇, 將人物緊扣在一起, 增加了連貫性.

雖然六位主角都不算我特別喜愛的演員, 不得不否認他們在<心猿意馬>的演出非常到位, 尤其是現實生活中並非同性戀的吳毅將和擅長動作片的黃佩霞, 表現令人刮目相看. 戲裏還有網友鍾家誠卡臣的客串演出, 我是第一次觀看有網友演出的電影啊, 哈哈!



李志超的電影和文字作品離不開「情色」兩字. 據他的定義, 「情色」和「色情」是完全兩回事. 「情色」是透過性來令人更加了解自己，認識自己的東西, 所以必定會打破很多道德的禁區, 如同性戀、一夜情、性虐待、不同性交方式等都是情色故事的元素, 可以對性經驗及經歷作檢討; 而「色情」則只求肉慾快感, 沒有思想. 我覺得若參考此定義的話, <心猿意馬>則必定是一部情色電影而非色情電影. 這部作品畫面的美感, 對白的深度和感情的發展, 一定可以引發觀眾作出多方面的思考. 在我而言, <心猿意馬>的主菜並非情慾和床戲, 而是都市人的寂寞和不安, 以至他們如何發洩這些負面情緒.